远坂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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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隐藏的主CP也是有的？

·C.Corax《焚血烬》（https://weibo.com/1772245761/BfOywt0eg#_rnd1406644470760）中主角洛子尉的前传

·写得很随意，滥用npc，随便看看呗。

一

那年大唐的年号还是开元，杨玉环还是寿王妃，安禄山还名不见经传，赵云睿还没当老板。

心比天高的赵娘子在洛阳走街串巷地送茶叶，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在城里安个店铺。去年咸宜公主大婚，红绸铺遍洛阳城，有些门上到现在还挂着那时官府发的彩绸，褪了半年的色，早闻不见那喜庆味道。

城里净是官府衙门，豪商富贾。将早已收过定金的茶叶送到各家后，赵云睿挑着空了一半的担子，从城里走到城外，顺着烟尘古道，向风雨镇慢慢地走去。风雨镇茶铺的竺老板照顾她生意，叫她每月送货去；沿途还有几家老主顾。

这一路脚程可不短，行人车马踏得黄尘扑面，她换着肩挑茶叶担子，幕篱的轻纱被汗水黏在脸上。打洛阳城出来这么长的路，也没个像样的歇脚处。赵云睿心想着，若在大路边搭个凉棚，为过往的辛苦人们沏上茶，一起说说话，倒也不错。

走过了第二个岔路口，赵云睿忽然想起：

怎么今日洛家娘子没有出来？

洛娘子住在洛阳城和风雨镇当间儿，每月都从赵云睿这里买茶叶，也请她去过家里。

洛家几年前丈夫当兵死了，她没有改嫁，自己带着孩子讨生活，不富裕，却很讲究；房屋里里外外片尘不染，干净得令人心旷神怡。洛娘子又是很好脾气的一个人，笑起来温暖如春。

她的儿子赵云睿没有见过，听洛娘子说那孩子体弱多病，因此总是在内室养着。

想着想着，赵云睿已经从大道上走向了洛家的小院子。院子里的菜地似乎有些日子无人照看，在这生长的季节，却枯死了一片。

正迟疑间，有人推门出来了。

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赵云睿一眼就知道这是洛家的儿子，那双水汪汪的黑亮眼睛，可不是和洛娘子一模一样么？

小孩子盯着她直看，赵云睿连忙把幕篱罩脸的薄纱撩了起来。

“赵婶婶……”他急切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声音越来越小，但咬字清晰。“娘亲……病了。”

赵云睿被孩子拉进了屋里，看到床上的洛娘子，炎炎夏日的，心都凉了半截。一个月不见，洛娘子像是老了十几岁，容颜枯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剩那双眼睛里一丝生气流动了。

“怎么忽的病成这样？”赵云睿放下茶担子，也不怕病气，几步跑到洛娘子床前。洛娘子见她来了，还想挣起来似的，动了动，却只能露出无奈的微笑。

那笑容看得赵云睿心里酸痛，握住了洛娘子的手。洛娘子点点头，轻声对赵云睿身后的孩子说：

“子尉，快给你赵婶婶沏茶来。”

她讲了一句，歇了一会儿，对赵云睿说：“人有旦夕祸福，这一下子，就不中用了……”

小儿子端上茶来，正是从赵云睿这里买的茶叶。洛娘子看着儿子，眼中漾起一抹水光。“你去外头吧，小心别沾了土，我和你赵婶婶说话。”

小儿子点点头，对赵云睿行了个礼，退了两步转身出去。赵云睿暗叹这么小的男孩子，竟这样安静有礼，令人心生爱怜。

“那是我儿子子尉。”洛娘子目送儿子出去，眼中伤痛，忽然溢出。“外子从军戍边，四年前走了，留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可怜子尉，他天生……患有哮喘。”

讲起自家丈夫和儿子，洛娘子竟倏地泪下。赵云睿一听哮喘，心里也似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对那小孩子涌起一阵心疼。洛娘子拉着她的手使上了力，像是奋力挣扎似的，哀求道：

“赵妹妹是个热心肠的人，奴家也是没办法，说句带累你的话。奴家在洛阳地界无依无靠，这一病药石罔顾，若然身去，还请劳烦好心邻里乡亲，为我儿寻一个好的去处。”

赵云睿当时眼眶都红了，唏嘘不已，从洛家出来后就去拜托了郎中和附近乡亲。然而一个月过后她再次贩茶路过洛家门口的时候，那静静的小院子，已经挂起白布了。

二

赵云睿进了洛家的灵堂，四下寻找，只听到一声“赵婶婶”，扭头便看到了几个帮忙操持葬礼的乡亲中间，一身孝服的洛子尉。

赵云睿一看那双眼睛，想起洛娘子，忍不住跪坐在旁边哭起来。抹了两把眼泪，猛地想起洛子尉患有哮喘，最忌情绪激动，慌忙捧住洛子尉的脸，“子尉乖，不哭。这里人来人往的，先跟婶婶到里屋去歇着。”

洛子尉神情有些茫然，但对赵云睿伸出来的手也不抗拒，跟着回到了里屋。外面人来人往，来帮忙的多是些男人，没人特别照顾小孩子。

赵云睿连着问洛子尉这些天过得好不好，吃了什么没有，身体舒服不舒服，洛子尉都一一应答。孩子越是乖巧，赵云睿越觉心中愧疚。若上个月她再多用些心，带着郎中过来照顾，这孩子也许就不会失去娘亲了。

“你娘亲……去了多久？说了什么没有？”赵云睿心想，若这孩子无人照看，我便做他干娘，养他到大。至于年轻姑娘带着一个儿子会有什么不妥，她此时全然没有考虑。

“娘亲说，我要努力长大，像爹爹一样做个保家卫国的军人。”洛子尉揉了揉眼睛，“赵婶婶，我眼睛……一直痒。”

赵云睿忍不住眼泪滑落。“没关系，子尉你想哭，就别憋着……”

“不……”洛子尉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娘亲说不能哭，要是我哭了，她就不回来了……”

小孩子的神情忽然凝固了一下，张了张嘴，“……我有点……喘不上气……”

赵云睿抬眼一看，洛子尉的脸色苍白，只是一直穿着孝服，也不明显。此时他肤色唇色刷地染上一层浅紫，小小的身躯僵直倒下，赵云睿登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将洛子尉搂在怀里。洛子尉眼皮颤抖着，像是睁不开眼，四肢蜷缩，大张着嘴，拼命呼吸，小小的胸膛像个风箱一样，显然是哮喘病发作了。赵云睿抓住他的手，只见细小的手指发紫，僵硬得掰不开，手心里全是冷汗。

赵云睿毕竟年纪轻，既没照看过小孩子，更没照看过哮喘病人，此时已经慌不择路，向外间的人大喊救命。外面的几个男人忙冲了进来，一看这阵势又都束手无策，你一言我一语地出着主意，却只见洛子尉脸色绀青，痛苦加剧，喘得一次比一次厉害，却一次比一次无力。

赵云睿急得跪在了地上，洛家娘子刚去，黄泉路还未走完，难道就要让她的孩子跟着去吗？

“各位施主，让一让。”外间忽然传来木鱼声音，一位老僧人走了进来。他神态镇定，毫不慌乱，众人虽都不知他是谁，此刻却将他当做了主心骨。

“贫僧梵星，化缘路过，略通医术。女施主不要慌，各位也不要慌，都请退出去，让贫僧和女施主照顾孩子即可。”

男人们忙退出去，赵云睿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和尚。梵星和尚示意她不要说话，将窗户打开通风，将长着长长胡须的脸凑到洛子尉的小脸跟前。

“孩子，孩子，你的药在哪里，你自己知道吗？”

赵云睿一阵绝望，心想你自己没有带着药，通医术有什么用。

然而梵星却双目圆睁，一眨不眨地看着洛子尉的脸，孩子眼神动了动，他猛地冲向旁边的柜子，将上下三个抽屉都拉开，从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把像是包药粉的纸包。

“是这个吗？是你就眨眨眼。”

洛子尉眨了眨眼。

梵星麻利地打开了纸包，里面是一撮药粉。“来，把他扶起来，吃药。”

赵云睿将洛子尉扶起来，还想说喘成这样这药怎么吃得下去，然而洛子尉却奋力睁大眼睛，僵硬蜷曲的手向前抓。梵星将药包送到他嘴前，他强忍住喘息，奋力将药粉全部吞进嘴里，而后像是与自己整个身体作战似的，拼了命将药咽了进去。咽下之后，全身脱力倒进赵云睿怀里，呼吸倒是渐渐平稳了。

“赵……婶……”洛子尉气若游丝。赵云睿忙应声，只听孩子说：“我……刚才……没……哭……”

赵云睿几乎当场大哭出来，强忍着抹去洛子尉眼角边因痛苦而流出的泪水，安慰他道：“没哭，当然，没哭，你看，婶婶手上都是干的。”

洛子尉好像放心了似的，力气一松，就睡着了。

梵星用僧袖轻轻给他扇风，对赵云睿叹道：“吃下药就好了。贫僧方才也没有十全把握，全凭小施主能提起神智，自己指出药的位置；更赌他能忍住痛苦将药吞下去。小施主虽然年幼，却比许多壮年都坚忍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洛子尉是奄奄一息，赵云睿也哭了个大花脸。她搂着孩子，心疼如绞，恨不能自己成为他的娘亲。良久，却流泪对梵星道：

“……奴家无知，照看不好这孩子，还望师父指点，给这孩子寻一条生路。”

梵星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双手合十道：

“无量寿佛。贫僧云游天下，倒知道一些去处。就近将他托付于贫僧的少林寺友人，女施主觉得可好？佛理深远，可以派遣七情，少林内功更可根治此病。如果小施主已无依无靠，不如修养两日，就由贫僧带走吧。”

赵云睿看了看房外的灵堂，洛娘子的笑容如在眼前。她低头在洛子尉头上亲了一口，对老和尚道：

“那便托付给大师父了。这边洛娘子的灵堂，自有奴家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