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全职/于远】
连载完结，放个完整版
1
夏休期一个普通的晚上，放假在家的邹远端着半个西瓜，和QQ上的好友唐昊聊天。窗口喷涌般地发来大段大段的文字，邹远边吃西瓜边看，偶尔腾出手去回上两个字。
尽管是暑假，唐昊还是满口的荣耀和呼啸。上一赛季呼啸的成绩对战队经营者、选手和粉丝来说都很不理想，唐昊干脆利落，季后赛的时候就决定放弃夏休，在战队加练。唐昊仍然自信满满，不过抱怨也源源不断；似乎他也意识到呼啸队员对他直来直去的表达方式已经产生了抗拒，听不进去多少；便忍不住在休息时间把些微的不满向多年的好友一股脑儿地倒出来。
……这么多的字汹涌而至，好像唐昊小人就要从QQ窗口跳出来似的。
邹远被自己这想法逗乐了，放下西瓜，给唐昊刚发的一大段对战队经营部的吐槽回了一个“拍肩”，然后继续吃西瓜。他余光扫了一眼QQ客户端上于锋的好友图标，还是红色的忙碌。
……还在忙啊，在家做什么呢？
唐昊从一个队员抱怨到另一个，这些名字邹远都见得烂熟，连带着对他们在战队做了什么都清清楚楚，搞得好像他也成了呼啸的队员似的。而唐昊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邹远也很会拿捏分寸，充当着好友单纯的情绪发泄口。
一贯低调，在职业选手中没有什么突出特点的邹远，也有一项让全联盟职业选手啧啧称奇的本领，那就是和呼啸队长唐昊的关系非常非常亲密。可这在邹远来看，是个反过来的问题：唐昊这样强势、勇敢又努力的人，却可以接受没什么特长、也不够坚决的自己，他真的很是感激。第八赛季，他赶鸭子上架地扛起百花缭乱刺人的光环，有人觉得唐昊是欺他软弱，趁机抢走了百花的核心地位；但不是这样的。唐昊无所畏惧、敢做敢说的态度，永远不会熄灭的斗志，在那时给了他多大的勇气呀。
上一赛季刚开始的时候，轮回的江副队长偷偷地私敲他，想打听“要怎么和唐队长友好地进行交流”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回了句“唐昊人很好的呀”。
——这是他心里话，他觉得唐昊非常好懂，简单又真实，对朋友也够义气，反倒不明白其他人为什么和唐昊那么合不来。
……后来的全明星赛上，江波涛对邹远那一战其实打得很是认真，某种意义上说，邹远输了也是自作自受。
上一赛季的失利引发了呼啸对战术和组织的全面调整，唐昊性格强硬，不给别人面子，呼啸管理层人员的脾气似乎和他也是一路，每走一步都可能引发矛盾。其他队员未必适应他这样的作风，战队训练不仅需要技术上的配合，也需要性情上的磨合。但在唐昊看来，这都不算矛盾，只是需要超越、击破的困难和麻烦。
不过他确实是个讨厌麻烦的人。
“他们都太磨叽，明明我都说了要怎么打，非在那儿讨论来讨论去，浪费时间。”
唐昊当年在百花时，好歹都有邹远在身边打圆场；他提出的新战法和练习建议，一旦实施，至少还有邹远会一丝不苟地做。此刻被邹远耐心地安抚着，他就少有地怀念起了过去的种种。
“你们怎么样？百花上赛季打得也不好吧。”唐昊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也不讲究语气修辞，“你们那个蓝雨的队长没留在战队？”
对于锋，唐昊似乎有种孩子气的敌意。一方面，他觉得于锋是在蓝雨得不到核心地位才跑到百花来的，本身就是个蓝雨的失败者。而另一方面，虽然唐昊自己在百花时强势无比地占据了核心地位，可在去呼啸之后，他却觉得百花的核心地位应该是属于邹远的，是被经营者卖给于锋的。上赛季第二轮百花惨烈地输给兴欣后，邹远还收到了唐昊一连串炮火似的质问。在唐昊看来，那场让百花几乎沦为笑柄的比赛里，邹远的表现可比成了荣耀圈笑料的于锋靠谱得多。
“不是这样的，于锋是我们实际的核心，”邹远很少跟唐昊聊百花当前的战术，但那次他不得不说，“没有他，我根本发挥不了这种水平。”
“你是不是给他欺负了还帮他说话啊？你总是缺根筋……”
唐昊当时真这么说的，结果邹远不仅笑得从比赛的阴霾里走了出来，还主动去和于锋谈心，反省比赛外加增进感情了。
“他是百花的队长……”邹远不禁又扫了一眼QQ好友中未分组的一个图标，依然是红色的忙碌。“他为了战队，也很忙呢。”
于锋不会是在荣耀里帮忙刷材料呢吧？这一年于锋在网游里出没得越发频繁，百花公会的玩家们对于队都十分钦佩敬重，简直成了一批脑残粉。邹远想到荣耀里壮丽的山河林地，光影纵横的战场，百花公会气势磅礴的队伍前站着霸气而沉着的狂剑士，心中忽然一阵激动，鼠标不自觉地移动到了荣耀客户端。
去年的百鬼夜行之后，在于锋的提议下，他也渐渐开始在网游里出没，参与百花公会的活动。但他还是不大习惯被普通玩家们看神一样地围观和寄予期望，往往是开着少有人知的小号，躲在百花的阵容里低调地帮打。大多数情况下，他就站在人群里，看着阵前落花狼藉的背影，顶天立地，指挥若定。
张佳乐前辈曾说，没有狂剑士的战斗算不上战斗。怒血狂涛，地动山摇。血箭激射，气流奔涌，挥洒生命而释放的力量肆虐全场，永远是攻击的重心，战场的焦点。邹远知道前辈曾经凝视的那个落花狼藉的背影，和他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但他却对这句话深深地赞同。
他眼中的狂剑士，从一开始就只有于锋。那并不是单纯的疯狂暴烈，大多数时间，于锋的狂剑士冷静又克制，站在队伍的前部，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概。可当他双目一沉，咬破手腕，血气发散，狂剑士骨子里的疯狂血性浮现，那疯狂之中又藏着冷静的计算，绝大的威胁感会霎时刺穿心房，仿佛已经被重剑扎透。当他让血花绽放，狂暴开启，拔山倒树的气流透体而过，场景中落花飞叶的舞动贴合着血味儿的呼吸，下沉碎裂的土石波及了心跳，跟在他身后都不免为那气势动容；视线却会变得开明，混战交错的刀光剑影中会显出前行的道路，轨迹缭乱的子弹也有了清晰的目标。那一刻让人觉得那把重剑就是世界的重心，跟随着他将势不可挡。
……还有于锋本人，大气中藏着细腻，骄傲而不失厚道，还有一些邹远自己并不拥有、却非常渴求的特质。
邹远被抖动的QQ窗口惊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脸上忽然有点发烧。当他看清唐昊下面几句话，又一次愣神了。
“……前两天轮回的那个副队长还跑来找我，说了半天也不知道想说什么，说了一会儿战队的事就开始和我提你，还扯到于锋如何如何……他是怎么了这是？”
邹远一阵慌乱。“江副队有些误会了吧，于队和我那是……”
打字的手忽然一抖，半句话不小心就发了出去。
唐昊莫名其妙。“他和你怎么了？”
他和你怎么了。邹远呆呆地看着那句话。
常规赛再战轮回的时候，江波涛撞上了于锋和他手握着手的样子，然后明显产生了误会，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两人啼笑皆非，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可现在也已经不必解释了。
不久之前，于锋和他拥抱庆祝一次网游中的胜利，环绕着他的双臂迟疑了一下，忽然抱得更紧，很久都没有松开。
他们的相处就这样转变了味道。
这并不算突兀，这两年的时光，不，这数年的时光里，他们在各自的心里都走过了漫长的路，才找到了彼此；好像总算到达了终点，又好像终于来到了起点。对于这种关系，他们也非毫无准备，毕竟于锋曾经被黄喻二人闪了多年，而邹远一直成长在双花组合的光环下，耳濡目染，倒也豁达。但他们都不喜无由张扬，一个谨慎，一个低调，平时最多表现为内涵丰富的眼神交流，连百花的队友们也未曾察觉。
邹远沉默了一会儿。面对提问的好友，他忽然就不想隐瞒了。
“我喜欢他啊。”
来不及三思，这几个字像是被胸中一股无名力量推动着，跳入了聊天窗口。
“……我了个去！”
唐昊直接拍过来一条语音信息。
“阿远你是开玩笑吗！！！！！”
邹远被巨大的音量吓得在椅子上一跌，西瓜的汁水都洒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摘下耳机到处擦拭。屏幕上接二连三，唐昊爆发似地丢过来一大片语音信息，邹远小心翼翼地点开了几条，全是惊天动地。他试着一条一条回复，可是根本跟不上唐昊发送的速度。
“别开这种玩笑，冷死了！”
“……我没开玩笑。”
“你真的喜欢于锋？你喜欢那个类型？所以你把队长都让给他？他到底怎么你了啊！”
“这是两回事……”
“那他什么态度啊？他知道你喜欢他？”
“嗯，知道啊。”
“那他什么意思？他说什么了？有表示吗？”
“他……没说什么啊，”邹远认真地想了下，于锋和他确实没说什么，因为根本不用说啊。“什么表示啊？……拥抱算吗？”
“……”
“……”
“他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你喜欢他，还抱了你？”
邹远觉得脸有点红。“对啊，怎么了？”
“……阿远你这个笨蛋！！！！！”唐昊的语音忽然又放大了一个等级，“那家伙是白吃啊？！”
邹远觉得头开始疼了。对话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的呢。
“你个大笨蛋！白给人占便宜都不知道！”
“那家伙本来就满肚子心机，想当队长才到百花去的，你还帮着他！”
“他肯定就不是真的！你这么老实，给人坑了还帮人数钱！”
邹远艰难地开爆手速打字，觉得这简直比开着花繁似锦和唐三打PK还累。
“你想多了，谁会占这种便宜。”
“我又不是小孩，哪这么容易就被骗啊。”
“不是这样的，我和……”
这句话还没打完，邹远的母亲过来敲门催他去厨房帮忙。门敲了几遍，邹远只得飞速打了句“等会儿和你说”，然后放着唐昊不管，先去帮自家的母亲大人了。
走向厨房的时候邹远觉得心里直突突，觉得自己这一手滑把事情交代出去，恐怕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2
于锋刚刚帮百花公会拿下了一个副本记录，难得心情放松地在荣耀大陆上散步看景。他把QQ状态从“忙碌”改回“我在线上”，正想告诉邹远这个好消息，却见职业选手群一通疯狂闪烁。他随手一开，就被满屏的@于锋糊了一脸。
仔细一看，找他的似乎是呼啸的唐昊，于锋顿时摸不着头脑，冒泡道：“有什么事吗？”
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
“哇！出现了。”
“嗯，百花的记录刚拿下。于锋你行啊！”
“唐昊呢？快来呀于锋大大出现了。”
“唐队人呢？不会下线了吧？”
“不是吧，那唐昊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
众职业选手纷纷凑热闹，却不过几秒，唐昊就跳了出来。
“于锋！开落花狼藉出来！竞技场12141打得你满地找牙！”
唐昊不负众望，发言劲爆。于锋觉得自己简直是被从窗口里跳出来的唐昊小人莫名打了一闷棍，满怀困惑地揉了揉眼睛。他在右下角也发现了唐昊私敲他的几条信息，大约是看他没回复，就跑到群里大吼了。
这到底什么事啊？
于锋并不是禁不住挑衅的人，也不想随便拿战队的王牌账号去竞技场PK，当即私敲了唐昊：“有什么事情，唐队能说清楚点吗？我现在开着小号给战队做事呢，大号不太方便。”
于锋想着不管是什么事，都尽量息事宁人就好。他开着QQ窗口打字，百花队长的狂剑士小号停在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无聊地把玩着重剑。
结果QQ窗口上没有等到回复，荣耀界面里却天摇地动，整个视野晃得像要裂开，于锋忙换了荣耀视窗，只见一个板砖当面飞过来；他反射性地操纵角色跳开，然后惊呆了。
唐三打！真的是唐三打啊！
于锋这个小号虽然不是尽人皆知，但刚挂到公屏上的名字整个神之领域都看得见，他离副本也没有多远，唐昊找过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他居然真地把战队王牌账号开来，这到底是什么严重的事啊？
“于锋！你这个流氓！”
与语音同步，联盟第一流氓账号头上也冒出一个气势汹汹的文字泡。或许是副本的战斗刚刚结束，脑子还没缓过来，于锋恍惚了一下，定睛看了看自己的界面，确定自己开的是狂剑士，而且自己也没有流氓账号；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才是流氓吧？”
……然后他马上就后悔了。
“嘿嘿嘿嘿，于锋这小子怎么和呼啸的那个小流氓干上了？队长队长队长！上线上线上线！竞技场12141大家快去看热闹！！！！”
蓝雨的群里，黄少天兴奋地呼朋引伴。看喻文州和宋晓等几个人似乎不在网上，干脆群发了飞信。发完飞信他就开了荣耀，直接用夜雨声烦冲向竞技场，沿途惊倒粉丝无数——说不定能和落花狼藉、唐三打切磋切磋，这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呼啸的唐昊？和于锋？”喻文州收到信息，不禁皱了皱眉，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电脑，同时给黄少天回短信：“呼啸和百花的练习赛？”
“————呼啸那个流氓居然要找落花狼藉PK？！！！！”霸图群里，张佳乐一通咆哮。“胆子不小啊！！！！！”
“呼啸？”林敬言困惑地问，“唐昊吗？是什么性质的PK？”
群里立刻出现张新杰的发言，他从刚才起一直在关注职业群的响动。“呼啸和百花的俱乐部和公会都没有暑期举行练习赛或者其他活动的公告。应该是私人行为。”
“靠！”张佳乐直接开了荣耀客户端，虽然在百花和霸图之间，他的立场很明确；但在呼啸和百花之间做比较，他的倾向性就很明显了；在唐三打和落花狼藉之间选择，他是一点犹豫没有的。“在哪儿！我也去！正好教育教育那个小流氓！”
“竞技场12141。”张新杰立刻回复，“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按计划去竞技场。”
“花开花开！于队人呢？”百花的朱效平着急忙慌地直接打电话去问公会会长花开堪折，“他刚才不是还和你一起打副本么？”
职业群闹翻了天，他跟风上线，竞技场却空空如也。众选手哪能就这样放弃，立刻各自找人打听情报。
“啊？”花开堪折刚刚下线，对职业群里的事尚未知晓。“于队打完副本就自己走了啊？说是再溜达溜达看看景。我们几个直接下线了。你等等我问问公会里在线的人……啊？什么？你说什么？……那个效平你还听着吗？刚才有人跟我说于队在副本附近的野外和唐三打打起来了？”
“于锋这个小子，真是不讲信用，说好的来竞技场呢？”这一边黄少天也在抱怨，“等他打完那个流氓我非要揍他一顿！你们谁看见他到哪儿去了快跟我报告！系统显示他还在线呢！”
“黄少，百花公会刚才有几个人好像往副本那边去了……”
“什么！快跟上！”
“……不行啊，刚才被小怪缠上，被他们发现了。”
黄少天立刻打开系统地图，运筹帷幄一般用鼠标划拉了一遍，忽然兴奋拍桌：“郑轩！你的枪淋弹雨就在那附近！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啦，快跟上去为我们一探究竟！我们马上就到！”
“啊？”正好在线上搞着种花种草之类生活技能，盯着一排花盆出神的郑轩忽然被QQ窗口晃醒，满脸躺着中枪的表情。“好麻烦啊……不就是PK吗……”
“快去快去！”黄少天在QQ、短信和荣耀里同时刷他的屏，“跟住了有赏！引小怪是大屁股！被发现是小狗！”
“唉……压力山大。”郑轩权衡了一下，觉得这样子被黄少天刷屏还不如去走一趟，于是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自己的小花盆们，开着枪淋弹雨跑了出去。
“好！郑轩你注意隐蔽，发现于锋以后立刻汇报！”
“哦……”枪淋弹雨运气不错，几乎是马上就发现了路过的百花玩家，不疾不徐地用职业级的步法跟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压力山大……”
那边花开堪折挂了电话，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叮嘱底下人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仅仅几分钟，于锋队长和呼啸唐昊在某地PK的消息已经从百花公会上层传遍了整个公会，托于锋最近积累起来的声望的福，大部分百花玩家简直是义愤填膺地表示要去为于队呐喊助威。
“花开，好多玩家都表示公会应该组织活动去支援于队……”公会的管理人员无奈地刷着公会频道说。
花开堪折揉了揉太阳穴，冷汗不知为什么往外冒。
“要不……”他扫了一眼公会办公室的几个人，“咱们就……顺其自然吧？”
职业群里，越来越多的选手发现了荣耀里的异动。
“……请问今天哪家公会要搞活动吗？”轮回战队的江波涛问，“好像百花、呼啸还有蓝雨的人都在往一个方向集结啊。”
“什么？难道是野图boss？”微草的刘小别问。
“野图boss应该有系统公告。”虚空的吴羽策答。
“事有蹊跷。刚才我看见霸图那几位的小号也往那一带走过去了。”云秀大神也上线了。
“啊！云秀姐好！”雷霆的戴妍琦立刻发出来一大排笑脸爱心。
“嗯，妍妍好~”楚云秀也回了一排爱心，众男选手纷纷排队“云秀姐好~”“云秀姐我也要！”然后被打发了一大排“= =”。
“啊？霸图那几位也搅进去了？”兴欣的方锐跳了出来，“这是要开战的架势啊。老林？老林呢？”
林敬言像是被他给召唤出来了一样。“你们翻翻刚才的记录，唐三打和落花狼藉要PK，我们就是去看看。”
“啊？”
群里引发了第二波惊叹。戴妍琦发了一串“我早就知道”表情，说：“唐昊大大向于锋大大宣战了哟~”然后把刚才唐昊的发言截图发了出来。
“呼啸这是要干嘛？”李轩困惑地问。
“你们别敲我，我也不知道。”呼啸的赵禹哲无奈地冒了个泡。
“他小子居然敢挑战落花狼藉？”平时基本不开群的孙哲平居然出动了，“百花那队长行不行啊，可别给老子输了。”
“输了又不算在你头上，操什么心。”魏琛毫不顾忌地开了嘲讽。“蓝雨怎么也搞在里头？”
“哟，魏老大！”黄少天忽然蹦了出来，“我们当然是看热闹啊，于锋和唐昊打野战，我们的人都跟上去了，具体位置我们都知道了就是不告诉你们嘿嘿嘿嘿嘿……”
结果喻文州在底下几乎同时发了一个坐标出来。“刚才郑轩发来的位置，似乎就在那附近。”
黄少天立刻来了个躺倒累爱的表情，底下一排人笑倒。
于锋倒没和唐三打真打起来，毕竟唐昊自视甚高，唐三打又是大神账号，和一个小号认真PK未免也太没格调。两人保持着剑拔弩张的不友好状态，在小山丘上艰难地谈判。
“到底什么事，说清楚成不？”于锋几次沟通不成，只觉得心累。他想似乎邹远和唐昊关系还不错，要是自己和这位呼啸队长实在谈不拢，叫邹远来也是个办法。结果就听见耳机里唐昊的声音飘飘忽忽：
“邹远多老实一人，你就这么占他便宜？我唐昊的兄弟可不是给人随便欺负的啊！”
……邹远？和他有关系？
于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和邹远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人渣！快把落花狼藉开出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于锋觉得这太荒谬了，两个职业选手在野外意义不明地PK，其中一个还是货真价实的大神号，这实在不像是一个队长能做出来的事。于是，他也开始胡思乱想了：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邹远？我占了他什么便宜？和唐昊有什么关系？
可是和唐昊的沟通又叫他半点也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他试探着说：
“……邹远虽然现在是百花的副队长，但当时是他主动提出移交队长的，而且我也很尊重他啊。他是我们百花的核心成员，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他发现唐三打的火气似乎更大了。
“郑轩郑轩郑轩！你听见什么了没有？”
郑轩的枪淋弹雨已经潜行到小山丘附近的矮树下，勉强能听到一点于锋和唐昊的对话了。“唉……压力山大，这里听不清啊，再近就要被发现了。”
“听不清也能听见点吧！我们相信你！”黄少天把郑轩发来的坐标又群发了一次，“我们就快过去了，你千万不要暴露！”
“唉……真麻烦……”郑轩调大了系统音量，懒懒地偷听着对话，“说什么……邹远是百花的核心成员？现在是副队长什么的……唐昊好像是为了邹远来谈判的，说邹远原来是队长现在是副队长什么的。”
郑轩直接发在了群里，众选手一通讨论。
“……什么意思，难道是说邹队在在百花待遇不好？”百花的小将曾信然紧张起来。
“他是想说邹远去呼啸待遇更好？”方锐说，“难道是呼啸上回收购你们家张新杰不成，这次想对百花的邹远下手？打人情牌？”
他这话是对林敬言说的，江波涛却接过了话茬。
“唐昊和邹远关系确实不错。”他一副披露真相的口气，“非常好的朋友，人情牌是有可能的。”
“嗯，邹远的技术还有上升空间，战术眼光和大局观也不错，和队伍其他人的配合都挺好，是有可能改变呼啸现在的状况。”
“哎哟我去！王大眼你怎么突然上线了！”
“彼此彼此。”
王杰希和叶修两人双双上线，群里又是一片膜拜。黄少天忙问郑轩：“你再听听，是不是呼啸要收购邹远了？”
郑轩本来就懒得认真去偷听谈话，听来听去又总是那两句，干脆敷衍了事地说：“嗯，大概就这样吧。”
群里立刻一片恍然大悟的惊叹，纷纷感叹不愧是呼啸的作风，百花不放人就直接PK决胜负。百花的队员则都吓傻了，曾信然和朱效平几乎同时给于锋发去了信息。
“于队于队！呼啸收购邹队是怎么回事啊！”
“于队，邹队要走？还是呼啸抢人？于队你可不能输啊！！！”
面对着唐三打的于锋，面对这两条信息，感觉终于慢慢接触到了真相。他打开选手群大致翻了一翻，只见整整一页都是职业选手们对呼啸抢人的感叹和八卦；他转回荣耀视窗，目光渐沉。“你是为了邹远来的？”
唐昊回了一句：“废话，你比谁都清楚。”
于锋轻笑了一声。“幼稚。你想和落花狼藉打是吗？就在这等着吧。”
邹远好不容易干完活又陪父母吃完饭，战战兢兢地往房间电脑走，心想刚才就那么把唐昊晾着，他得气成什么样，不知又刷出多少条消息了。结果回来一看，唐昊的窗口只多了几条未读消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右下角的QQ图标亮个不停。点开来看，他立刻傻眼了。
好像全联盟的职业选手都约好了来挤爆他的桌面，熟悉的不熟悉的选手都顺着群关系找过来，都在问一些“怎么了？”“什么情况？”的问题，还有不少提到了于锋和唐昊，百花和呼啸。他呆了呆，挑了百花老前辈张伟的窗口，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怎么了？”
张伟立刻回复了一串省略号，然后说：“算了，你自己上职业群翻吧，哦不，现在都刷得找不到了，你还是找个小号，直接上线吧。现在可闹大了。”
3
职业选手都有不少小号，邹远也有。除了专门为公会打工、由公会帮忙维护的账号，他还有一个小小的弹药专家，是他自己跑到外面买的账号卡，自己练级，自己维护，从来没有加过公会，也没让百花方面的人知道。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看景号”，而此刻派上了用场。
邹远开着小弹药专家，从主城传送点出来，慢慢向张伟说的那个坐标靠近。只是靠近，耳机里已经传来震天的喊杀交火声，吓得他几个飞枪跳入了附近的隐蔽角落，四面八方拖拽视角观察情况。
第十赛季之后，荣耀神之领域的大混战成了一种潮流。玩家的情绪激昂暴躁，各公会也散布着火药味儿，任何地方任何时机，一点就着。
而且一旦有大混战，战场上就会忽然出现大量的职业选手小号，也不排队形，也不管战术，就是一通乱打，见人就打，打死为止。有细心的考据党发现了这个现象后，还出现了一大批故意挑起混战只为见偶像小号一面的痴心玩家。
现在的神之领域，三天两头尸横遍野；连带着装备和修装备的材料价格都一路上浮，突破了历史最高值，大公会还能承受，小公会和零散玩家则叫苦连天。
联盟内部有个不言自明的共识：凡是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局面，追溯到源头，大约总是那个家伙——
兴欣夺冠的新闻发布会上，面对伸过来的镜头和长枪短炮，队长叶修正经儿八百地表示：兴欣练兵的秘诀，就是多参加网友里的混战，磨练复杂环境中的技术和心理素质。
直播画面里叶修的脸又大又圆，散发着大神的光芒，两边还有目光真诚的方锐和频频点头的魏琛，于是看直播的职业选手们集体暴走了。
——微草。
“队长……”高英杰犹犹豫豫地问，“真的是……这样么？”
众人看向王杰希，王杰希面无表情，半晌后转身离开房间。
“不要受垃圾话的影响。”他边走边淡然地说，“继续每天晚上的网游野外练习就好。”
——蓝雨。
“叶修这个混蛋！！”黄少天怒吼，“他就是想让神之领域更乱然后自己揩油！”
喻文州沉静地点点头：“嗯，他应该是有这个目的。这一来各战队都会在神之领域的战场上投入更多，趁火打劫和顺手牵羊，都是兴欣的强项。”
“那咱们怎么办？能不能举报他！或者直接去杀他杀他杀他一直杀到他的千机伞都爆出来！”
喻文州忽然微笑了一下，“嗯……其实这件事也不坏啊。”
——霸图。
“卧槽这是挑衅！！！”张佳乐对屏幕比了个中指，“老韩我申请开大号去爆了他！！！！”
“不要冲动。”张新杰推了推眼镜。“这很可能是兴欣下一步的发展策略，煽动职业选手，制造网游内的混乱，这样兴欣可以通过野外战斗获取更多利益……”
“但我觉得混战确实可以提高技术和反应啊。”林敬言说，“方锐这一年确有不小的提高。老韩你觉得呢？”
韩文清面不改色，不怒自威。“咱们也去神之领域打。”
霸图机房内安静了一会儿。
“能杀君莫笑，为什么不去？”
机房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
总之，这段时间里，神之领域的混战基本都有职业选手介入，邹远一个脆皮的远程枪手，实在不敢托大，顺着最方便防守反击的隐蔽道路一点点挪过去。他边挪边想，这阵势……这阵势也太大了吧……
随着距离的缩短，绚烂的刀光剑影在小弹药专家的视野里逐渐展开。身边的玩家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有攻击扫到邹远所在的区域。这场面让邹远想起去年那场列屏群山的大战，可是左看右看，战场上也没有哪里像是有野图boss出没。这是为啥打起来的呢？一般的混战总要有个由头，若不是抢boss，难道是大公会之间的约战吗？
他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再靠近战场的中央。正打算去找张伟前辈询问更多的信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畔飘了过去。
“叶修你有本事别往我们霸图人堆儿跑！！！”
经典的百花式打法在邹远附近的草丛上炸开。
“你干嘛啊乐乐。”那堆草丛里骨碌碌滚出了一个君莫笑。“今天不是百花和呼啸约战么，大家来凑热闹捡装备，你不捡装备，追我干嘛？真是败家。”
啊？
邹远心里一虚，百花，和，呼啸，约战……？
这时君莫笑看到了站在附近的邹远，立刻五六个技能突进冲了过来。
“对不住了伙计！”
没等邹远反应过来，君莫笑一个圆舞棍抓起邹远的小弹药专家，用他挡了百花缭乱的一个炸弹。
无辜的小弹药专家吃了这一击，血量减半，在爆炸气流和圆舞棍惯性的作用下，身不由己地向战场中央飞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邹远用飞枪控制着自己下落的方向，准确地落在一个刚才向他开火的枪炮师身上，巨大的惯性直接将那个枪炮师砸死。邹远道了声抱歉，迅速离开了原地。混战中最忌原地发呆，邹远虽不混网游，也深知这一点。
从空中略略扫了一眼，邹远已经感到荣耀再次超越了自己的想象。那一大簇一大簇聚集在一起的人名里，霸气雄图、蓝溪阁、中草堂……神之领域的大公会一个不落全都在场。所有的角色都剑拔弩张，也不管面前是谁，只要不是一个公会的就杀过去。少说几百个角色在芳草茵茵的山坡上杀成一片，处处爆发着特效闪光，仿佛漫山遍野盛开的花树。枪手系发出的炮火声震耳欲聋，邹远想找人问问情况也没人回话，他只好一路杀一路往高处走。
边吃回复食品边走向山坡的高处，终于接近坡顶的时候，邹远看到了令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落花狼藉和唐三打被混战的玩家团团围住，正在坡顶上打得难解难分。两边都有自家的牧师刷着血，百花和呼啸两家公会的人在这一带俨然打起了集团对战。
为什么落花狼藉会在这里啊！！！！
邹远心内抓狂，前几天于锋还和他商量这事，最后决定百花战队的大号都不参与网游混战，以免造成损失……言犹在耳啊？！唐昊胡闹，锋哥你也跟着胡闹吗！
他估摸着是唐昊去挑衅了于锋，但他觉得于锋性格稳重，不大会被唐昊撩起来，所以即使听说百花和呼啸约战，都还不相信于锋搅在其中。
结果，落花狼藉明显是个带头的！
对唐三打和落花狼藉这两个大神号，邹远简直不知道对哪一个更熟。他和唐昊的流氓配合了好几年，潜意识里还留有队友的情感；于锋的狂剑士又是他现在的搭档，每一个呼吸的节奏的感同身受。这两个人的野外决斗，简直让邹远揪心得不行。这一剑下去，流氓即使招架也要硬吃流血伤害了，牧师怎么还不驱散啊；这把抛沙之后会接板砖，狂剑士的招式不取消就很难躲开啊……这可是网游里啊你们的银装掉了被别人捡走怎么办……
他加快了速度冲向山坡顶，一路上盯着落花狼藉和唐三打，简直步步惊心。那两个战队队长却拿出了职业联赛的水准，打得如火如荼，专找狠招往对方身上招呼。狂剑士的战斗向来霸气，唐昊的流氓又一贯有进无退，邹远远看着简直要吐血了。
好了，就要到了。小弹药专家的手里扣好了爆缩式，枪管里填充了僵直和闪光弹，准备进入射程后一人一发——
“邹远是百花的弹药专家，绝不会跟你去呼啸的。”
狂剑士的声音很大，斩钉截铁。
小弹药专家一个愣神，被旁边也不知是呼啸还是百花公会的人一个攻击扫到，跌了下去。
这场由于锋和唐昊的决斗引发的战争，已经把所有神之领域的公会和几乎全职业圈扯进来了。
一开始是百花和呼啸公会来加油助威，几句话不合就打了起来，很快蓝雨的人在一个喷着文字泡的剑客带领下也赶来了，见人就打。然后是霸图，然后是微草，然后是各家公会还有职业选手。所有的人都恨不得局面更混乱些似的，逮谁打谁，一贯善于引发混战的兴欣，这次反而落在后头。
“我去……”君莫笑感叹着，“怎么一个夏天没过去，你们比兴欣还像兴欣了？”
不过他毕竟还是全联盟第一脸T，甫一出现，就成了集火目标。
“叶修站住别动！就是来拿你练兵的！”霸图的玩家呼啦啦地跟了上去。
“喻大队长你这不厚道啊！”君莫笑路过一个慢吞吞的术士时喊道，“你故意在群里暴露坐标，就是为了引起混战给蓝雨练兵？”
喻文州微笑道：“前辈的方法很好啊，我也想这样试试。”
“不要试了，对手速没有提高。”
“靠叶修看剑剑剑剑剑剑！！！”
“……”
“我去周泽楷你居然放冷枪！”
“要打就打，不要废话。”王杰希的魔道学者飞在天上，四下一望。“不过我记得，今天好像是落花狼藉要和唐三打单挑来着？”
……
战成一团的职业选手们沉默了一下，仿佛忽然才记起来这场很有吸引力的决斗。
而底下战场上的普通玩家，更是道听途说，傻傻搞不清楚。
——喂，我听说这次大战是蓝雨的阴谋，想要爆掉君莫笑的千机伞。
不，我听说是百花和呼啸约战。倒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的小弹药专家腹诽。
——什么呀，不是呼啸和百花抢野图boss吗？
……哪有这样抢野图boss的啊！连个影子都没抢什么啊！
——哦！原来是唐昊要把邹远挖到呼啸，好像是开价一千万但是于锋队长不干。
什么！原来野图boss是我吗！你们别乱猜了行不行啊！
邹远哭笑不得，艰难爬起，跌跌撞撞地重新上坡。
他想来想去，大约猜到了起因是什么。但怎么会闹的这么大，呼啸收购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实在是猜不出来。
当好奇的职业选手们渐渐聚拢过来的时候，小弹药专家终于爬到了距离两位队长的射程之内。
狂剑士与流氓战得难解难分。两个都是暴力角色，对决原本不该打这么久，无奈双方公会都有大量的治疗，生生把这场决斗奶成了拉锯战。
狂剑士相比之下更无奈，因为时刻都被奶，反而没法卖血开爆发。不然他一个狂剑士的终极大招砸下，直接暴击秒杀流氓都是有可能的。而流氓也打得不顺手，周围的“闲杂人等”太多，战斗空间太小，狂剑士那么暴力的范围技能想躲也躲不开，只能白痴一样硬吃伤害，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哈哈哈哈于锋你这打的是什么啊！！”用三段斩飞过来的黄少天毫不客气地开了嘲讽，”这是无限砍木桩吗？看我给你把场地清一清！“
剑客落地，立刻就是一个大招，将落花狼藉和流氓身边的玩家劈飞了一片。
侥幸躲过这一击的邹远却是心一紧。黄少天这一击比较随意，倒下去的人里，却有百花的主力治疗。于锋正好一个卖血技能来不及收回，血量立刻告急。
唐三打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眼看就要爆发。
”不要打了！！！“
来不及思索，一发僵直弹精准出手，击中了流氓挥起的手臂。
“邹远？”
枪林弹雨中，邹远那一声呼喊其实听得并不真切。但落花狼藉和唐三打不约而同地停了手，望向那个刚刚爬上来、狼狈不堪的小弹药专家。
太熟悉了。即使只是一发子弹的时机、一声模糊的叫喊，也足以让这两个人认出邹远来。见他们停手，邹远松了口气，就要过去好好解释一下。
“嗯？怎么停了？”黄少天还站在旁边，“那正好，于锋咱们来PKPKPKPK！！！”
寒光闪过，剑客的光剑直刺落花狼藉。
邹远的大脑还没有理清这场战斗的原因，手却自然地动了。他看到剑客从落花狼藉最难防守的角度突进，早已准备好的爆缩式立刻丢了出去。
他没法停手任凭谁来袭击残血的百花狂剑士，哪怕只是一句解释的时间。而于锋此时下意识架出的一剑，让两人都是心中一震。
就是这个感觉。
邹远情不自禁地跟随着那一剑的角度，一发子弹射出。黄少天的剑客流木刚躲开了爆缩式，反击被重剑招架，紧跟着又被这一发角度刁钻的子弹逼退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啊这是？”黄少天倒不是遇到了真正的危机，只是略感诧异，忍不住开始唠叨。“这发子弹真是犀利呀！哪路高手赶快报上名来！是百花那个弹药专家吧？邹远？”
剑客的动作却是毫无惧意，一个空中转身，换了个角度再次攻来。狂剑士和弹药专家并肩而立，摆出了合作对敌的架势。
他们有时会在比赛中遭遇这样的时刻，在对方的操作中找到步调，从对方的处境里获得灵感。重剑的旋转中邹远会看到优美的轨迹，手雷的爆发中于锋忽然就找到了劈砍的方向。彼此的配合像是忽然有了心电感应，与人对战已经成了一种纯粹的享受。
此时黄少天的剑客威逼而来，落花狼藉虽然是大神号但血线危急，邹远的弹药专家全由他自己经营，装备水平还不如在这战场上的一般玩家。两人加在一起，以二对一倒真算不得以多欺少。
那三人战成一团，唐昊看得愣神，而其他的职业选手，也向这边聚拢过来，顺手把乱战的普通玩家清了出去。
“队长，不去帮帮黄少吗？”蓝雨的队员纷纷问。
“不用。”喻文州冷静地说，“再看看。”
很奇怪，那里是一对配合完美的弹药专家和狂剑士，是百花公会的核心，是穿插交错的火花与寒光，大家望向那里，却没有人在脑中反应出繁花血景四个字。
不是繁花血景。
见多识广的职业选手们暗暗想着。
甚至也不是百花一直以来追求的配合方式。
这是另一种步调相配，另一种合二为一。旖旎的火花开在电光火石的剑光之上，寒光的旋转紧紧跟随着枪声的演奏。惊人的舒畅感从观者的心中升起。
“怎样？”王杰希问，“你对那个配合有何看法？”
他问的是不远处的叶修。
叶修没有说话，和他打个不停的张佳乐这时也停了手，专注地看了过去。浅花迷人的视野中发现了义斩公会的再睡一夏，双方不约而同地举起了猎枪和重剑，相互致意。
于锋和邹远没有在意周围这群品头论足的大神和职业选手，他们一时沉浸在配合的默契感里，忍不住在操作中寻找着彼此，呼应着对方每一次的攻击。他们甚至没意识到流木什么时候退去，流畅的感觉从偶尔出现的点连成了一条线，不断增强，茁壮，像奔腾的河流，将两个人的思考和意识连在一起。
直到百花公会的玩家们高声欢呼，他们才醒过神来。
于锋笑了一笑，落花狼藉往小弹药专家的身位格凑去。两人从耳机里能听到对方兴奋的呼吸声，却谁也没有说话。
“……看来下个赛季，百花的比赛会很精彩了。”喻文州微笑道。
流木在蓝溪阁公会玩家的掩护下退到术士的身边，一路冒着文字泡，到了术士跟前反倒话少了。黄少天挥了挥手中光剑，“于锋那家伙在百花很有长进嘛。”
喻文州又笑了笑。身为多年搭档，有些事情他和黄少天自然很容易看到。
“嗯，不错。”孙哲平点着头，“不愧是我的后辈。”
“不过邹远不是要去呼啸了吗？”他旁边有人说，“那他们又要拆伙了。”
“扯淡吧你。”孙哲平毫不客气地说，“这俩人才不会拆伙。”
这时整个混战核心的三人终于开始聊天了。
看到于邹二人合战黄少天，唐昊不知为何气消了大半，只是依然不理于锋。
邹远赶忙密聊他：“唐昊，怎么闹得这么大啊……”
唐昊似乎哼了一声，但还是用密聊给他回复：“我还不是为了你？都搭档成这样了连个准话都不敢放，是不是男人啊。”
唐昊果然是这样，和他猜的八九不离十。邹远沉默了一下，脑内灵光一闪。
“唐昊，你以为我是被动一方吗？”
唐三打忽然整个僵化了。
邹远正内心暗道计划通，准备进行下一步说服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于锋的声音。
“邹远，唐昊是没跟你说么？呼啸要收购你的事？”他听上去也不是很担心，“我想也是，你要是知道肯定得跟我说。”
”嗯？什么玩意？呼啸什么时候要收购邹远了？”
唐昊忽然插了进来，莫名其妙地问。
周围一众职业选手听到此言，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呼啸要收购邹远，那于锋和唐昊是为什么打起来的呢？
邹远感觉自己这个向来无名的小弹药专家正被放在荣耀世界的中心，被万众瞩目聚焦，不禁冷汗如雨下。
问题是这事还不好解释，难不成他要对别人说，因为他跟唐昊说他喜欢于锋？那不就更没法解释了！
邹远正焦急，整个视野忽然一黑。
这不是角色死亡的那种渐渐灰暗下去的黑，也不是致盲效果下屏幕的一片漆黑，更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挡住了全部视野。
邹远在一瞬间之后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一股不可置信的狂喜猛地充斥心头，往后一个飞枪跳跃接着就是弹药专家倾泻而出的大招出手。同时扯过麦克风就喊：“锋哥！快上！”
是野图boss。
无巧不巧，几乎正好刷新在邹远站着的身位格上。于锋听到邹远喊，一秒犹豫也没有，起手就是一个怒血狂涛，把boss的仇恨死死拉住，同时开始部署百花公会的玩家支援掩护。
“你真是福星啊。”于锋边打边笑。公会的奶妈们迅速把两位当家的血刷满，虽然在众职业选手包围之中，但落花狼藉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神号，又有搭档在侧，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boss拖了过去。
众职业选手对突然出现的野图boss都是一阵错愕，等看清楚局面以后，都哭笑不得起来。Boss刷新的位置对百花公会简直太好，而且两个全明星选手已经给boss种下了仇恨，把boss拖入了百花阵营，要用手头的小号把boss抢过来，那几乎是不可能了。
抢了这么多年boss，正好站到刷新坐标上这种事，几率低得他们想也没想过。何况更巧的是于锋正好开着一身银装的落花狼藉，简直是天上掉馅饼，非要砸百花不可。
“张佳乐，你这些年给百花攒人品真是辛苦了。”叶修没有试图去追赶boss，而是沉痛地说，“这么大的神之领域，这么多人中间，被野图boss刷到脸上，哥玩了十几年荣耀，都没遇上过一回。”
而在场大概也没人能比张佳乐心情更复杂了，他竟没有回叶修这一句话，愣了半晌，终于轻笑一声。
王杰希看了看百花的阵仗，淡淡地对微草众人说：“走吧。今日百花天时地利，福星高照。”
蓝溪阁这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黄少天一直在叨叨。“‘锋哥’，啧啧，于锋这小子比我晚两年才出道，怎么都有这么黑老大的称号了。怎么没人叫我‘天哥’？”
野图boss很快就被聚集起来的百花玩家们干掉了，混战也渐渐进入尾声。落花狼藉和小弹药专家站在野图boss的边上分着材料和装备，现实中两人的脸上也都是喜滋滋的。
百花公会很少能这么干脆利落地抢到野图boss，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而这也是第一次，由百花的两个队长联手，将boss稳稳拿下。
于锋恨不得自己就是落花狼藉，现在就抱起他的弹药专家狠狠地亲一口。
“那个……”他听到邹远微弱的声音。
“嗯？”
“唐昊今天来找你是别的原因，呼啸没有收购我。”
“……哦。”
“我也不会离开百花的。”
“这个我知道。”
于锋也不多追问，正巧公会的人来问他下一步的安排，他就转身去和花开堪折说话了。邹远连忙密聊唐昊：“唐昊，这个事你就别再帮我倒忙了。”
“怎么是帮倒忙啊？”
“唉你不知道，我追于锋追了两年，最近才好不容易要得手了，你这一吓唬他又跑了怎么办。”
“……”唐昊仿佛经过了复杂的思考和内心挣扎，“这么说……你是……那个，那个……攻……？”
“嗯，对啊。”邹远费了半天劲才憋住笑，脸上有点发烧。
“……”唐昊顿时觉得有点不能直视于锋了，转念一想，仿佛不能直视的人又变成相交多年邹远了。他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啊，原来是这样啊……恩……那我不管了呗，你自己加油。”
“嗯，谢了。”邹远笑道，“这事就别再闹大了。”
众选手对这场混战的起因虽然还有疑问，但被野图boss一搅和，还想要执着追问的人已经不多了。邹远四面表态说自己不会去百花以外的任何地方，大部分的人也就没有了疑问。
战场打扫干净，材料和装备分配完毕，时间也不早了。
“锋哥，走吗？”邹远自自然然地问了句。
“嗯，好。”
于是两人一起下线了。
说来锋哥只是邹远平时开玩笑打趣时的叫法，但听在别人耳朵里，那真是新奇了。
“从今天起不要叫我黄少，”黄少天故作深沉地说，“叫天哥！”
于锋的老队友们一通玩笑，却见术士凑了过来。
“……少天，走吗？”喻文州笑眯眯地说。
“嗯，好。”
于是蓝雨的两位当家也一起下线了。
“啧啧，”世界一隅传来了特殊的声音。“真不愧是百花传统。”
“你来句‘锋哥’，我来句‘远弟’，我们这些围观人士的瓦数就更高了。”
“小戴注意隐藏自己的属性。”
“明白，云秀姐！”
……
关了荣耀之后，邹远就去洗漱准备睡觉了。洗漱回来准备关电脑的时候，发现于锋仍然在QQ上等着他。
“今天唐昊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于锋发来个挠头的表情。邹远一乐，然后想起方才自己说服唐昊的话，猛地趴在桌上笑了半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他爬了起来，盯着于锋的名字，一字一字地斟酌着，回复道：
“大概是为了……我喜欢你吧。”
“啊？”于锋笑了，写道：“关他什么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于锋发来了一条语音信息，邹远像是早有预料地点开，脸上露出温暖的微笑。
“邹远，我喜欢你。”
守在屏幕那段的于锋忽然觉得，等这个暑假过去，再次见到邹远的时候，一定要深深地亲吻他，就算旁边有人也好，就算在百花大门口也好，什么也不顾了。
END
